一部辑录近代日本民众学习汉语官话方言的教科丛书 丨《近代汉语官话方言课本文献集成》自序（下）
近日，乔全生主编、余跃龙编著的《近代汉语官话方言课本文献集成》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本书汇集了近代日本汉语教学中具有代表性的教科书六十五种，时间跨度大，且部分文献版本珍贵，为国内所无，对我们了解汉语变迁及日本近现代汉语教育发展史大有裨益。
我们分上、下两期刊发本书自序，以飨学林。本书为繁体字版，故正文遵照原文使用繁体字。
《近代漢語官話方言課本文獻集成》自序
文丨余躍龍
三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日本漢學界就已開展了對日本漢語課本的收集和研究工作，并出版了幾部大型文獻集，其中最爲著名的是六角恒廣主編的《中國語教本類集成》、波多野太郎《中國語文資料彙刊》等。21世紀初，隨着更多中國學者走出國門，能夠接觸到更多的日本課本文獻，中國國内的文獻收集和整理工作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進步和發展，張美蘭（2011）、李無未（2015）等學者都對日本漢語課本文獻進行過系統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出版了兩部體量巨大的文獻集，爲後來的學者研究日本漢語課本文獻提供了思路和範式。《課本文獻集成》對日本漢語官話文獻的收集和整理也參考了六角恒廣、波多野太郎、張美蘭、李無未等中日學者的研究成果，但在文獻收集角度、收集範圍、收集目的和文獻性質等方面與前人的研究有所不同，具體如下。
（一）收集角度不同
六角恒廣《中國語教本類集成》和波多野太郎《中國語文資料彙刊》旨在窮盡性收集近代日本編著或流行的漢語課本，對這些漢語課本的編寫背景并不關注，一些充斥着政治、軍事和文化侵略宣傳的漢語課本也被收録進來，如《自邇集平仄編—四聲聯珠》（福島安正編輯，英紹古校訂，1886）書中包括政治、兵制、人情、風俗、習慣、地理、氣候等内容，隱含着大量當時日本陸軍參謀本部需要的各類情報，其編寫目的就是爲日後侵略中國而作憑藉的。六角恒廣也曾指出：“到1945年（昭和二十年）爲止的近代日本，在對外擴張主義的政策下，進入、侵略了朝鮮和中國，中國語教育也基本上是服務於日本侵略中國的政治。”日本侵華戰爭的思想和文化準備蓄謀已久，帶有政治目的編著的漢語課本本身就是日本軍國主義文化侵略的方式之一。直到日本侵華戰爭爆發前後，這樣的文化侵略從未間斷，相繼出版的《標準支那語會話編》（著者和時間不詳）、《支那語軍用會話》（杉武夫，1940）、《軍用支那語大全》（武田寧信、中澤信三，1943）等漢語課本都是爲侵華戰爭服務的，這也極大地影響了這些漢語課本文獻的使用價值。
（二）收集時代範圍不同
張美蘭《日本明治時期漢語教科書彙刊》（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1）主要收録日本明治時期50種漢語教科書。李無未《日本漢語教科書彙刊》（江户明治編）（中華書局，2015）主要收集日本從江户享保元年（1716）到明治四十五年（1912）間134種漢語教科書及工具書。這兩套叢書聚焦江户、明治時期的漢語教本，對日本大正、昭和時期的課本文獻未曾涉及。《課本文獻集成》所收課本文獻覆蓋了日本江户、明治、大正和昭和四個時代，其中大正、昭和時代的漢語課本文獻有49種，這是《課本文獻集成》的價值所在。《課本文獻集成》將日本四個時代240餘年間的漢語官話課本文獻彙編成書，對這些文獻的歷時比較研究對漢語演變史、漢語對外教育史、漢民族文化傳播史研究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三）收集目的不同
六角恒廣《中國語教本類集成》和波多野太郎《中國語文資料彙刊》收集的課本文獻主要是爲日本國内學者或精通日語的其他國家學者從事研究服務，因此其收集的教本中既有中文課本文獻，也有中日對譯課本，還有一些全文以日文爲主，輔以少量中文注解的課本。《課本文獻集成》收集課本文獻的目的是爲了全面收集域外漢語方言文獻，以中文文獻爲主要收集對象。因此，以日文爲主、中文爲輔編纂或主要以日文編纂的漢語課本不在本叢書收録範圍之内。
（四）文獻反映方言性質不同
從日本元禄十六年（1703）到昭和二十年（1945），日本出現了大量的漢語課本。這些課本由於時代不同，編著者經歷不同，編寫目的不同，使用人員不同，課本中反映的漢語方言也不相同。這批漢語課本文獻以記録和學習官話（包括南京官話、北京官話和東北官話）爲主，也有的記録了不同時期的漢語其他方言。六角恒廣和波多野太郎的專著中也收集了漢語官話之外的方言課本，如《滬語便商》（禦幡雅文，1892）、《日臺會話大全》（杉房之助，1902）、《廣東語課本》（陳泉旺，1942）、《袖珍上海話》（黄在江，1942）、《廣東語研究》（香阪順一，1942）、《福建語入門》（市成乙重，1942）等。李無未《日本漢語教科書彙刊》也收録了《粤東俗字便蒙解》（柳澤退藏，1870）、《支那南部會話》（小倉錦太、金澤保胤，1895）、《上海語獨案内》（東京勸學會分社，1904）等漢語南方方言課本文獻。《課本文獻集成》重點關注官話方言課本，因此漢語其他方言的課本文獻暫不收録。這也是本書與其他同類型專著的不同之處。
四
日本侵華戰爭對每一個中國人來説都是難以撫平的傷痛，我們絶不能忘記歷史、背叛歷史，對於那些别有用心美化侵華戰爭、存在嚴重錯誤言論的課本文獻，我們要堅决抵制，不予收録。《課本文獻集成》對漢語官話方言課本文獻的處理方式如下：（1）對通篇存在嚴重錯誤言論的課本文獻一律不予收録；（2）部分課本文獻中存在美化戰爭、污衊中華民族的字眼或粉飾日本侵華戰爭的語句、段落，爲了保持這些課本文獻内容的完整性并展現歷史真實性，暫作保留處理；（3）部分漢語課本文獻中用“支那”代指中國，這是“近代日本”時期對中國較爲普遍的稱謂，部分課本文獻中提及的僞“滿洲國”是日本侵華時期的歷史産物和罪證。“滿洲語”一般指當時僞“滿洲國”使用的語言，其語言特點與當時的北方標準語大同小異，也屬於北方官話。基於以上考慮，《課本文獻集成》對“支那”“滿洲語”“滿州土语”“滿洲話”“日滿”“日支”等字眼加以保留。《課本文獻集成》對這些文獻的處理方式可能會給讀者帶來一些閲讀不便和情感不適，敬請理解。
《課本文獻集成》從學術考量的角度出發，保持了這些漢語課本文獻的完整性和真實性，希望能爲學術研究提供珍貴的歷史語料，但是部分文獻中所記録的有關日本發動侵華時期的錯誤言論，嚴重傷害了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感情，作者對此堅决反對和抵制。日本軍國主義對外的侵略戰爭，給中國人民造成的巨大損失和深重災難永遠難以磨滅，一切歪曲、美化侵略歷史的言論和行徑都是極端錯誤的，都將受到包括中國人民在内世界所有爱好和平和正义的人民的强烈譴責。
《課本文獻集成》收集的漢語課本文獻在國内較爲少見，收集困難較大。爲了完成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近代漢語方言文獻集成》子課題的工作，2013年4至6月，編著者專程赴日本熊本學園大學訪學，并對日本所見漢語官話課本進行了窮盡性的收集和整理。在此期間有幸得到熊本學園大學石汝杰先生的大力支持和幫助。石先生指導編者查詢相關文獻資料，辦理校圖書館的借閲證，以方便借閲。本叢書收録的漢語官話課本文獻就是在這些相關專著基礎上收集和整理而成的。此外，石先生還將其收集的域外漢語方言文獻的電子版傾囊相贈。在文獻整理和補充階段，日本同志社大學李芸萱博士與熊本學園大學山口要老師也給予極大助力。在此對諸位師友的幫助和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謝。
《課本文獻集成》的出版也離不開學界各位同仁的支持和幫助。還要感謝商務印書館漢語編輯中心徐從權主任及鄧曼蘭、程慧、邊疆等編輯老師，是他們認真負責、細緻嚴謹的工作才保證了《課本文獻集成》的順利出版。
《課本文獻集成》在付梓之際，仍存在以下幾點遺憾：一是在課本文獻收集整理過程中，由於掃描設備不夠專業，無法處理部分文獻中縫虚影的問題，致使個别頁面存在重影和字體變形问题，雖已進行了後期處理，但少數頁面效果仍不盡如人意，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本書的美觀。二是由於編者對日文不熟悉，在文獻提要撰寫過程中，可能存在語焉不詳，挂一漏萬等問題，懇請各位讀者批評指正，以便俟機補正。三是編著者在日本時間有限，有待收集文獻衆多，有的新發現的漢語官話課本未能全部輯齊，期待再版時補充完善。
2022年6月24日
·图书信息 ·
《近代汉语官话方言课本文献集成》
乔全生 主编
余跃龙 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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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汉语官话方言课本文献集成》辑录了大量珍藏于各文化机构的官话方言课本，涵盖一般语言教学以及职业用语教学等多个领域，除个别无法考证年代者，其余课本年代大多在1700年至1945年间。《集成》以刊印本为主，作者大多数为汉学家。文献所使用的文字以汉字、日文为主。这批文献所记录和研究的方言以北京方言及东北官话方言为主，兼有其他官话方言。其口语程度高，内容较为丰富，包含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是研究清末及民国时期北京方言及东北官话方言的语音、词汇、语法及其发展演变的宝贵材料，也是我们了解近代北京及东北等地文化教育、民俗信仰弥足珍贵的资料。
· 目 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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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
主 编
乔全生，山西人，陕西师范大学语言科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国家社科基金语言学科评审组专家，中国语言资源保护中心特聘核心专家。《北斗语言学刊》主编，兼任中国音韵学研究会会长，中国语言学会理事，全国汉语方言学会理事。承担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和重点项目，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近代汉语方言文献集成》。连续四年作为首席专家主持教育部、国家语委重大语言文化项目“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山西汉语方言调查”。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专著11部。荣获第十三届北京大学王力语言学奖二等奖。
编著者
余跃龙，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中国音韵学研究会副秘书长，全国汉语方言学会会员，主要从事汉语音韵学和汉语方言学研究。主持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2项，省部级项目5项，已出版《阳曲方言研究》《清徐方言研究》《浮山方言研究》等专著，发表论文二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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